十日谈｜暖在心里的一抹光

十日谈｜暖在心里的一抹光

　　织物缝纫,缝纫迷彩,缝纫台设计离开面粉厂那天的场景始终是暖和在我心里的一抹光，在我磕磕绊绊的路途上，温情脉脉。

　　22岁那年，刚从学校毕业的我被分配到粮食系统做财务。因为一件偶然的与工作无关的事，领导觉得我太学生气，说毕业生要先到基层锻炼。

　　这样我就来到全县最大的国营面粉厂打包车间，三班倒，24小时开机，8个小时换班。没有正式工，都是从四川贵州等地来的临时工。麦子经过初筛、细筛、脱壳、脱麸，再经过磨研等各道加工程序，到我这里是成品装袋。白花花的面粉从管道呼啸而来，颇有银河落九天的壮观。我仰头站在机器旁，提个大布袋套住管道口，面粉“扑通”一下落入其中。提溜着赶紧把面粉放到磅秤上称重，再到缝纫机上踩线封口，最后甩到去往储存仓库的传送带上。所有步骤要在一分钟内完成，第二袋立马接踵而至。面粉50斤一包，一个小时打60个包，我每小时接、拎、缝、甩3000斤面粉，8个小时换一班，一天要打包24000斤面粉。

　　刚开始，不断下泻的面粉在地上堆成小山，几次埋到了大腿边。整个车间白茫茫的像林海雪原。看着管道里源源不断吐出来的面粉，我手忙脚乱绝望得泪流满面。幸亏其他车间的年轻人七手八脚帮我处理好地震一样的现场。几周后，我的打包技术很娴熟了，知道运用杠杆原理、统筹方法等，速度和质量竟然超过了那些临时工。

　　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，小伙伴们悄悄装了几大畚箕精白粉、富强粉包饺子，集体宿舍的门板也拆卸下来。煤油炉上炖的钢精锅咕隆咕隆烧着开水，馅有大白菜、芹菜、韭菜拌猪肉，两大门板上铺着一溜溜白白的饺子。饺子过酒，越喝越有。十几个人拿着盛饺子的搪瓷碗跑到后山上，敲碗打碟弹吉他，纵情唱着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。

　　第二天，厂长把我们叫过去，虎着脸狠狠训斥了一番，倒也没有为难我们。估计他年轻时候也曾到山上唱过《喀秋莎》。

　　打包的日子干了一年多，我的两只手像板刷一样可以洗鞋子了，身板、腰、胳膊练得像武当山下来的。三班倒的日子，并没有让我不开心。冬天下雪的时候，从车间里望出去，外面白雪飘飘，里面面粉哗哗，倒也应景。我在车间里大声唱：“天地一笼统，井上黑窟窿。黄狗身上白，白狗身上肿。”无数个漫漫冬夜，一个全身都是面粉的女孩子，躺在麦子堆里看书、睡觉，遥望未来。

　　没多久，县里的党报第一次公开招考五名记者，过五关斩六将，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了进去。做了记者后，领会到毕业生去基层锻炼的好处了，熬得了夜，跑得了路，上得了山赶野猪、下得了河捉鱼鳖。报社每周三晚上开谈版例会，有一天老总给我打电话，说怎么还不来呢。我说今天我来不了得请假，正在医院里死去活来生孩子哪。老总一听马上说：“好的，好的，那你好好生吧，今天你就不要来开会了。”

　　毕业时，老师说：“你们学的是粮食经济，农村天地大有作为。”多少年之后，还记得离开面粉厂那天的场景，我拉着行李箱和它告别，在门口回头深深鞠了一躬。这段毕业后的车间经历，简单、淳朴和善良的人际关系，弥足珍贵。它始终是暖和在我心里的一抹光，在我磕磕绊绊的路途上，温情脉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