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司登:从8台缝纫机到世界名牌
波司登:从8台缝纫机到世界名牌
波司登:从8台缝纫机到世界名牌,缝纫伞套,收纳包缝纫,缝纫用灯改革开放的年代是盛产奇迹的年代,尤其是在苏南这片沃土上。从8台缝纫机、11个农民组成的村办缝纫组出发,波司登已悄然走过35个春秋。从1976年简陋寒碜的“草根”作坊,到如今享誉海内外的“世界名牌”,波司登经历了从小作坊式的乡镇企业起家,经由专业化和规模化的总厂联营阶段,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组织集团化、资本股份化、产业多元化、产品系列化、市场国际化、经营资本化的新阶段。
1976年,为了割“资本主义尾巴”,当时我所在的常熟县白茆公社二大队把裁缝、木匠、泥水匠等手艺人组织起来,成立副业队。包括父亲高小龙和我在内的11位早年肩挑缝纫机走村串户的裁缝,把原来做生意的8台家用缝纫机集中起来,借用医生江育仁老家的几间瓦房(江当时供职于南京一家医院,老家房子闲置),成立了一个缝纫组。第二年正月十七(3月6日),父亲从副业队领了30元钱 ,乘轮船去常熟,买回了缝纫针等配件,缝纫组开始为十里八乡的村民加工衣服。我们做衣服挣钱,回生产队交钱记工分,参加集体“分红”。
与之同时,我们也为常熟鞋帽厂加工帽子,给常熟涤纶服装厂加工工作服。一次,常熟有家企业找到我,要订做一批工作服。我把组里所有的可以动用的现金都集中起来,又从家里拿了几百块钱,买回布料,8台缝纫机一同开工,如期将这批工作服交给了这家厂。这次包工包料的事儿,给了我很大启发——包工活比加工活来得挣钱。
1978年,十一届三中全会如春风吹拂神州大地,一系列搞活经济的富民政策让我看到了脱贫致富的新希望。这一年,我开始到上海自己找“包工活”。在一家专门对外发包的公司里,我现场以17分钟做一条裤子的“绝活”说服了负责发放的王科员,如愿以偿地拿到了“包工活”。活儿多了,原有的人员与缝纫机不够用了,缝纫组开始增添人员、设备。江家房子年久失修,遇上大雨天气,屋里到处漏雨,我亲自爬上屋顶,用缝衣服的双手干起了“泥水匠”,人员挤不下,我就让一部分人去我家里摆开阵势。白天完不成,职工晚上下班时还要带上锁纽扣等针线活回家,发动全家一起做。1980年,我们索性亮出“山泾服装厂”的招牌,搬到了大队的二层小楼。
也就在这一年,厂里用了一位会计叫钱小元,由他制定严格的财务制度,规定厂里的每一位员工——包括厂长在内——都不允许违反财务制度。钱会计除算账外,也到常熟、上海等地接送加工的服装。那时候,从白茆到上海,公共汽车很少,一天就二三个班次。我们去上海送货,大包小包又无法乘车,常常是下午在村里乘轮船到唐市,再从唐市转乘夜班轮船,在第二天早上才能到达上海。
为缩短往上海提布料和送货的时间,我萌发了骑自行车往上海的念头。当时我有一辆农村里很少见的“永久牌”自行车,这可是人人羡慕的。从白茆到上海有80公里,当时都还是砂石路,从白茆骑车到上海是非常辛苦的,我骑车一次来回上海,要10个小时左右。一天,我骑车刚过太仓不久,自行车链条断了。当时寒风凛冽,我推着自行车走了十几里路才找到一个自行车修理铺。修好车再赶到上海,那个公司已经下班,我只好在他们传达室坐了一夜,第二天早上才把货交掉。吃一堑,长一智,从那以后我骑车往上海,都自备一个修车的工具包。其实,最苦的是夏天,烈日当头,一身臭汗,脚酸麻,脸发痛,有时真想歇了算了。但一想到厂里正等“米”下锅,我又毫不犹豫地跨上自行车。有一次,我实在忍受不了,想搭乘公共汽车。刚踏上车,想把包裹一块往上搬的时候,被一个上海乘客连人带包赶了下来,嘴里还骂着“乡下人”。这对我的刺激是很大的,也使我有了“好好干,要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”这个很原始的“理想”。
加工的收入是微薄的,但汗水换回的收益却让人欢喜。后来条件有了好转,我就鸟枪换炮买了一辆摩托车,跑业务也更“疯”了,一天往返常熟、上海两地最多时有3个来回。上世纪80年代,上海街头到处是奇装异服,尽管还只是一小批年轻人穿着,但我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——这是服装业的春天。一次,我无意间在一橱窗里看到一件盘花扭扣的棉袄罩衫,款式和做工都很好,牌子叫“圣诞老人”。于是,我找到这个厂,主动提出合作的愿望,但他们对我这个乡下小工厂不放心,就想为难一下我,给了我最难搞的活:做中式棉袄罩衣,中西式罩衣,盘各种花钮。这是难不倒我的,越是难的东西,我就越当作一门新的技艺去挑战。回到厂里,我进行全厂总动员,加班加点做了一个星期,按期交了货。我们的活儿做得无可挑剔:80件衣服、10种纽扣,不管是缝制工艺,还是尺寸规格都异常精确。验收时检验人员翘着大拇指连声说:“好”!从此,我们生产的“圣诞老人”牌棉袄罩衫畅销上海市场,1983年“山泾服装厂”也长成了“白茆羽绒服装厂”。到了1986年,我这棵旁枝已经压过了主干,产量超过了主厂以及它和其它联营厂的总和。
第二年,我们联系上了上海天工羽绒服装厂,开始了由来料加工向贴牌生产的转变:我们每年向天工厂缴纳15万元的品牌使用费,自己设计,自己订购面料、辅料,自己生产和销售“秀士登”牌羽绒服,厂名也改为“上海天工服装厂常熟分厂”。经过两年摸索,1989年冬天羽绒服供不应求,各地销售商纷纷来厂要“秀士登”,要不着了才转向主厂。这一年,我们厂第一次赚到了100万,我给全厂80位员工每人发了一辆自行车,还拿出30万建了第一座厂房。1990年,我们又投资150万元,建起了第二幢厂房和办公楼。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,摩托车又换成了小汽车、大汽车。1991年5月,企业更名为“常熟市康博工艺时装厂”,当年实现盈利1100万元。在服装市场旺销中,企业滚雪球般地发展起来了,也似乎是在合着那个时代的脚步。因为在我的印象里,那几年苏南的乡镇企业好像雨后春笋般涌出,可谓辉煌一时。
波司登能从当时遍地开花的乡镇小企业中脱颖而出,源于不断的改革、改制和创新。1983年前后,我们就为别人加工羽绒服,那时的羽绒服样式庸重、布料粗糙、颜色单调,并不被市场和消费者看好,加上制作工序复杂,很多厂子都不愿意做。我却发现这是一块诱人的市场蛋糕——首先,羽绒服是消费者冬季的必须品,市场存在庞大的成长性空间;其次,臃肿的功能性羽绒服,其市场和产品存在结构性调整的巨大潜力。直觉告诉我,这将是我用一生时间去追求的事业。
多年来,我一边“贴牌”加工服装,一边潜心研究羽绒服市场的走势。随着上海天工厂的品牌使用费逐年提高,我日益感到,没有品牌终是为人作嫁衣。既然自己贴牌生产的产品那么畅销,为什么不做自己的品牌呢。1992年初,小平同志的南巡讲话更鼓舞和坚定了我的决心:一定要做自己的品牌、做自己的事业!
我要迈开步子、大干一场了!这一年,我们投入2000万元,在204国道旁的白茆镇工业开发区兴建了占地7万平方米的厂房、办公楼和配套设施,引进当时较为先进的生产流水线,使企业生产能力一下子扩大了近4倍。同年底,在国家商标局成功注册了一个商标——“波司登”,迈出了打造自主品牌的第一步。1993年,公司盈利2500万元,并再次更名为“江苏康博集团公司”,我当仁不让地担任了董事长一职。1993年底,公司与上海天工服装厂彻底脱钩,结束了贴牌加工的历史,全力以赴推广自己的品牌——“波司登”牌羽绒服。
然而,一场“滑铁卢”式的空前危机突然降临,一下把新生的“波司登”逼到了悬崖边上。1993-1994年间,全国经济普遍过热,国家开始严格控制信贷规模,使依托银行信贷的大批企业停产、破产,我们在市场大潮的“漩涡”中也未能独善其身。第一次独立做品牌,我对市场调研认识不够,仅凭个人经验买来了自己认为好看的面料和原材料,根据自己认为好看的款式投入生产,做出的羽绒服面料太超前、款式已过时,成了滞销品。到那年冬天快结束的时候,我们生产的23万件羽绒服只卖出了10万件,其余的全积压在仓库里,企业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!深度的焦虑,使我的头发一夜之间由黑变成了白。
1994年夏,我随苏州市组织纺织服装贸易代表团去美国纽约参加服装博览会。虽然博览会上琳琅满目的时装让我大开眼界,但一想到2000多万元的库存,我就心急如焚、寝食难安,当时连跳楼的心都有了。怎么办?波司登就这样倒掉吗?几百名员工的饭碗就这么丢了?我不甘心!我高德康活着,不能只为自己,我必须对他们负责,对企业负责!我要回去!
于是,原定半个月的考察,我第10天就匆匆回了国。刚回到厂里,就接到了北京王府井百货大楼老总的电话,说几个羽绒服品牌在搞夏季大甩卖,问我愿不愿意参加。天无绝人之路!我略一思索就一口答应了,并立即发动组织参加这迫不得已的大甩卖。后来,沈阳的中兴也跟进帮我们促销。轰轰烈烈的甩卖一下回笼了800万元资金,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。既清空了存货,也让北京消费者知道了“波司登”。
上世纪90年代中期,乡镇企业进入结构调整、体制创新、素质提高的新阶段。在失败的阴影中,我也开始反思自己的失误和教训。首先是产品本身有问题,可以归结为五大类:款式单一、颜色暗淡、面料粗糙、版型臃肿,另外还存在一些质量问题。根本的还是企业管理出了问题,乡镇企业要摆脱“小打小闹”式的粗放经营,就必须进行改革,建立现代企业制度。
改革是一场观念的革命,改革的方向找到了,那就立即实施!1994年6月,经江苏省体改委批准,我们联合上海两家公司,成立了常熟市第一家规范化法人定向募集股份制公司——江苏康博股份有限公司。提出了“开拓思维,创新管理,敢为天下先”的理念,有效地实现资产的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,健全了企业资产管理和监督机制,实现了波司登从乡镇企业向现代化企业的过渡。同年10月,公司荣列1000家全国最佳经济效益乡镇企业第241名,成为江苏省较早一批进行股份制改造的成功典型。
与之同时,依据我在美国及国内市场考察时领悟到的理念,公司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创新:在羽绒服“时尚化”上动足脑筋,引入时装要素,将当时羽绒服中的绒朵含量由30%提高到70%(后来又提高到90%);在全国各地成立贸易销售公司,大量引进专业人才,尤其是成熟性设计人才、品牌策划人才、管理人才、销售人才等。1995年冬,当波司登新品再次面世时,像旋风一样刮向市场,人们都惊叹:“面包服”变了!变轻了!变薄了!变俏了!当年波司登羽绒服卖出了68万件,占到全国市场份额的16.98%,坐上了行业市场的头把交椅。
我们没有被一时繁荣的市场所迷惑。此后几年,公司大力推动以设计师为导向的创名牌工程,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发展。1997年,波司登首次代表中国防寒服向世界发布流行趋势。1998年,波司登羽绒服伴随中国-斯洛伐克联合登山队成功登顶珠穆朗玛峰,一时名声大噪。但当时,伊里兰、美尔姿、鸭鸭、雪驰等名牌仍占据全国市场主导地位,在与他们的正面竞争中,公司作为集体企业仍面临着很多瓶颈。此时,常熟市开始实施政策扶持指导乡镇企业、民营企业做大做强的战略,出台了一系列“先放后导、先予后取,多绿灯少红灯,多关心少指责”的扶持政策措施。1997年,公司按照“产权主体人格化、投资主体多元化、利益主体直接化”的要求,进行了以产权制度为内容的第二次改制,进一步完善了法人治理结构和内部配套改革,激发了员工的生产积极性。改制对集体拥有的资产所有权进行了明晰和界定,我个人成为了拥有69.43%企业股权的大股东,公司也由乡镇企业彻底转变成了民营企业。企业产权制度的变革,给公司带来可持续发展的动力,为波司登后来走向世界、进军国际市场做足了准备。1999年12月,“波司登”被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认定为中国驰名商标。2007年9月11日,波司登羽绒服被国家质检总局评为“中国世界名牌产品”,10月11日,波司登国际控股有限公司在香港主板成功上市,实现了从“中国制造”向“世界名牌”的飞跃。
今天,民营经济已成为苏州经济发展的最强音符,波司登已成长为全球最大的羽绒服装生产基地,年销售额超过158亿元、利税达22.72亿元,成为消费品领域唯一统揽“世界名牌”“全国质量奖”和“中国工业大奖”的企业。今天,波司登羽绒服连续16年全国销量遥遥领先,产品年产量占到全球羽绒服市场总量的1/3,在国际上打破了“中国制造”物美价廉的悖论。今天,我们正在努力向产品专业化、品牌高端化、产业多元化和市场国际化发展,开启了“成为一家令世人尊敬的世界知名综合服装品牌运营商”的战略新篇章。波司登的实践表明:名牌要发展,就必须走创新之路。只有创新才能带来变革,只有创新才能迎来飞跃,只有创新才能赢得市场。
从苏南乡间的懵懂少年,到致富一方的乡镇企业厂长;从缔造名牌、兴业报国的企业领导者,到登上哈佛大学讲坛的中国民营企业家。回首30多年的历程,我感觉自己走过的每一步似乎都比别人沉重,取得的每一点收获好像都比别人付出得更多。我国能够一步不停地走到今天,除了中国农民吃苦耐劳的本质外,还有一种不懈奋斗的信念,似乎也是在用行动印证着小平同志那句话:发展才是硬道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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